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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当这些番役把他们拦下来,不准他们擅自进入行辕时,永昌府这些牛皮哄哄的士绅居然没有喧闹,就这么老老实实的待在门外,簇拥着高知府低声议论。
“在下已打听明白了,原来李通判就是秦督帅的岳丈,啧啧啧,没想到啊没想到……”一个胖子士绅嘴里不停的发出赞叹声。看他那样子,如果家里有十个八个女儿,只恨不得一块儿嫁给秦林才好呢。
不过话倒是没错。永昌府的士绅们都感觉吃惊,不显山不露水的李通判居然有个来头这么大的女婿,奇哉怪也,他为什么要待在永昌这地方?
另一个士绅见高明谦笑容有点勉强,想起高知府前段时间曾在备战的事情上和李通判有些分歧,便赶紧打圆场:“李通判坚守蒲蛮关有功,那是不消说的,高知府整修城防、筹措粮草、征调丁壮,也是有功之臣嘛。秦督帅明察秋毫,自然能体会这点苦心。”
众士绅连连称是,永昌府只有少数豪强感念李建中恩义,派遣子弟组织义兵,大多数并没有这么干。而是出了些钱粮,此时未免有些不好意思,恰恰是这人的话,把大家都摘了出去。
整修城防、筹措粮草,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嘛!看。高知府不也一直保持微笑,云淡风轻?这才叫文臣气度!
高明谦口中应付着本地绅宦,心头却远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时不时还看看后面那群一起过来的妇女,其中也有他的两个妾室,正低眉顺眼的和赵夫人说话。
一府之内,知府正四品,同知正五品,通判正六品,而且知府一般都是两榜进士出身,腰杆硬绷,提拔也快,通判差了两个大品级,还往往是举人、贡生的身份,平时那是无法分庭抗礼的。
就拿高明谦府上这两个妾室来说,虽然自己不是什么正室夫人,平日里仍然不大待见赵夫人,觉得李建中官位卑小、前程黯淡,赵夫人也土了吧唧的,看上去也就象个富裕农家的娘子,根本就没有官太太的派头。
但这时候,她们俩一左一右扶着赵夫人,家长里短的说个不休,那讨好的意思是再明显不过了。
这两个妾室俗气得紧,赵夫人其实老大不耐,可她和丈夫一样都是老实人,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她也只能笑着应付几句。
两个妾室抽冷子就朝高明谦那边看看,显然受到知府大人的指使。
见赵夫人和自己两个妾室还算融洽,高明谦稍稍松了口气,到底有多大的罪过,自己心知肚明,特意要和赵夫人一起来,就是指着李建中两口儿都是老好人,看在同僚一场的面上能代为说项。
想必秦督帅当着岳父岳母,总要稍稍给点面子吧?
高明谦正把如意算盘打得劈啪响,里头脚步匆匆,秦林一马当先走了出来,稍后一点就是李建中。
高明谦晓得这蟒袍玉带的年轻人就是督帅,连忙趋近一揖到地:“卑职云南永昌知府高明谦,拜见督帅秦大人!”
大明朝的官场称呼,以先生、老先生居多,相熟或相敬则称字号,曰“江陵相公”、曰“太岳先生”,或者雅称官职,比如都堂、司马、给谏,像卑职、大人之类,要到后来满清时才多见,明时大人多称父母长辈,如令尊大人、岳父大人,如果用来称长官,则谦卑谄媚到了极处。
换句话说,等于当面叫爹!
永昌府的士绅官宦全都大吃一惊,高知府可是两榜出身的文官哪,谁能想得到这出戏?
没想到的更多,秦林居然对高明谦熟视无睹,两只眼睛望着天上,像是没看到这么个人似的,对官绅们也眼皮子都不夹一下,径直就走了过去,走到那群劳军的妇女前头。
赵夫人年纪四十岁上下,眉宇间依稀有青黛的影子,前面陆远志先跑了来,赵夫人从小认得他,拉着他问长问短,又问青黛如何如何,待听说秦林又娶了两位夫人,相府千金还诞下麟儿之后,赵夫人未免有些担心:青黛那老实丫头……
“嗨,咱们秦哥和小师妹,那是不消说的,您放一百二十个心,”陆胖子拍胸脯打包票。
秦林这号眼尖的一下子就看见陆远志,想来和他说话的定是赵夫人了,一口蕲州乡音未改,立马走过去。
赵夫人停下话头,看看秦林年轻锐气,倒也有三分欢喜,毕竟这女婿位分大了,初次见面还不知如何招呼。
说来也是,李建中和夫人在蓬溪知县和永昌通判任上蹉跎蹭蹬,到现在才和女婿见面呢!
却见秦督帅把江牙海水蟒袍一掀,推金山倒玉柱纳头便拜:“小婿拜见岳母大人,再替青黛磕个头!”
这拜得扎实!陆胖子在旁边端着胖脸直乐,秦督主果然名不虚传,平生只拜岳父岳母。
赵夫人心头那点阴云一下子烟消云散,女婿这般相待,和青黛如何就不消说了,她笑盈盈的把秦林扶起来,连声道:“好、好个小伙子,莫说做什么东厂督主,就是仍在蕲州医馆做个学徒,也配得起我家青黛!”
秦林那副得瑟呀,笑得露出八颗牙齿,笑容灿烂无比,这才叫一语之褒胜于华衮。
高明谦的脸色则阴到了极处,秦林去拜岳母,却全然不理会他这知府,这就叫此时无声胜有声了。就连跟着他来的那些士绅乡宦,也一个个瞠目结舌,从来没有今天这样尴尬。
高知府只好把求援的目光投向李建中,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李建中医者慈悲心重,见状就从后面提醒秦林:“秦督帅,高知府……”
“高,知府?”秦林回过头,满脸困惑的挠了挠头皮,然后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岳丈大人是说高明谦?不不不,他不再是知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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