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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争这东西就好像某车一样,往往不具刹车功能,一旦发动,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斗下去。。
毛纪终于抛出了他第二个杀手锏,其实也幸亏了他这个杀手锏,否则眼下只能纠结于那乱七八糟的造作作坊的问题了,这东西虽然能用来打击徐家父子,可是毕竟威力不足,对付小鱼小虾可以,对付徐家这种新贵显然还差了许多份量。
既然如此,那么就索姓不再纠结这个问题,拿王康来说事吧。
毛纪的脸色狰狞,正如一个赌徒不断地押上自己的筹码,浑然忘了自己参加这个赌局的目的,可是现在,他的目标却是很明确,姓徐的必须死,他若是不死,他毛纪就什么都没有了,整垮了徐谦这个小杂鱼,杨公才会挺身而出,继而站在他的身后对王鳌进行清算。
“徐谦,老夫问你,王康在哪里?”
虽是廷议,虽是在朝堂,虽然他是内阁学士,可是话说到这个份上,也没什么客气可言了,毛纪开门见山,杀机毕露!
徐谦道:“奉旨已经将王康放了出来。”
“好一个奉旨放了出来,你徐谦竟还晓得旨意这东西吗?”毛纪笑得愈来愈冷,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他抛砖引玉,继续道:“那老夫再问你,你一个侍读拘禁主事王康,还有吏部差役人等,可有旨意?你可知道拘谨朝廷命官、擅杀朝廷官差是什么罪。杀官造反这四个字,你饱读经史,莫非也视而不见?”
徐谦回答道:“确实没有圣旨。”
毛纪步步紧逼:“没有圣旨,你也敢造次?你好大的胆子。”
徐谦却是一五一十地道:“暂押王康,是因为王康触犯学规。”
毛纪不由笑了:“学规?哪门子的学规?”
徐谦道:“凡有擅闯皇家学堂者,以擅闯军机重地论处,他就算是想求见,那也需先通报一声,待允许通行之后自然会请他来,可是他却带着数十个差役明火执仗,擅闯学堂,他既然敢擅闯,那么下官给予处置,自是理所当然。”
毛纪又笑了,道:“擅闯学堂就要如此?莫非连老夫闯你的学堂,你也要如此了?”
原以为徐谦会说不敢,谁知徐谦是个很诚实的人,他居然点了点头道:“大人敢来,下官为了申饬军纪,自然免不了也要给予惩戒!”
“你……你……”毛纪碰到这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家伙,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徐谦正色道:“古之军法,一向从严,若是军法即是摆设,那么要之何用?汉时就有周亚夫军细柳的典故,这皇家学堂,乃是天子学堂,莫非连细柳营都不如,汉朝天子尚不能进营,大人不过是大学士而已,莫非认为比天子还要尊贵吗?”
周亚夫军细柳,说的是匈奴屡犯边境,文帝命周亚夫为将军,驻军细柳,有一次文帝亲自去慰劳军队,天子的车队长驱直入,将士们用下马的方式高接远送。旋即来到了细柳军营,天子的先行卫队到了营前,不准进入。先行的卫队说:“皇上即将驾到。”镇守军营的将官回答:“将军有令:‘军中只听从将军的命令,不听从天子的诏令。’”过不多久,天子驾到,也不让入军营。于是天子就派使者拿着节牌通告了周亚夫:“我要进营慰劳军队。”周亚夫这才传令打开军营大门。守卫营门的官兵对跟从天子的武官说:“将军规定,军营中不准纵马奔驰。”于是天子也只好放松了缰绳,让马慢慢行走。到了大营,将军亚夫手持兵器,长揖到地说:“我是盔甲在身的将士,不能跪拜,请允许我以军礼参见。”天子为之动容,马上神情严肃地俯身靠在车前横木上,派人致意说:“天子敬重地慰劳将军。”劳军礼仪完毕后辞去。
这个典故,是徐谦的挡箭牌,因为周亚夫的行为是符合眼下儒家规范的,甚至连程朱二人也曾批注赞叹周亚夫,认为周亚夫是人杰。
既然连圣人都这样说,那么就没什么可争议的了,周亚夫可以,徐谦理论上也确实可以。皇帝进了营都要遵守军礼,一个吏部主事又算什么东西?连天子都得守规矩,你还敢擅闯,不收拾你收拾谁?
徐谦冷冷一笑,继续道:“天子设学堂,乃是心忧倭寇之患,望亲军做出表率,整肃武备,将来永葆社稷太平。正如先汉匈奴为祸,周亚夫治军一般,一个小小的吏部主事,胆敢擅闯天子学堂,罪无可赦,自然要给予惩戒,若是学堂无动于衷,那么下官身为学堂总教习,反倒是玩忽职守了。大人既然非要问,今曰下官还得说,莫说是一个吏部主事,便是大人亲来,该打的还是要打,该拘禁的还是要拘禁,大人若是不服,尽管来治下官便是,下官无非就是尽忠职守而已,虽死无憾!”
毛纪的表情……目瞪口呆。
他有点儿懵了。
这……这姓徐的一张口还真能忽悠,第番话是说明他的理由正当,然后就是把毛纪牵涉进来,大谈他一视同仁,打击毛纪的嚣张气焰。最后一句话才是真正厉害的,他告诉这满朝的文武,你不是想整人吗?那就放马过来,徐某人无愧于心。
这就等于是把毛纪要收拾他的事摆在了台面上,阴谋这东西一旦见了光,总是让脸皮再厚的人都有点失措,否则还叫什么阴谋?而且这句话同时也算是预防针,这等于是说,你毛纪要收拾他徐谦就是迫害,是因为徐某人尽忠职守得罪了毛纪的缘故。
若是毛纪要继续纠缠下去,不是正好对号入座?告诉别人,人家就是要迫害你,就是因为你徐谦太讲原则,所以非要办了你不可。
这一下反击,表面上只是几句堂而皇之的官话,可是却阴险到了极点,毛纪此时也有点乱了,他感觉很不对劲,只是事到如今,他就算想停下来也是不可能,因为到了这个地步,他没有了退步。
毛纪虽然鲁莽,甚至不配他现在享受的官位,可是他还是很聪明的,他立即发觉了徐谦的某个漏洞,立即道:“哼,你口口声声如此,那么老夫问你,你方才的意思莫不是天子亲自大驾皇家学堂,你也要处置了?”
你不是想学周亚夫吗?周亚夫是治军从严没错,而且还拿了大汉天子来刷了刷声望,你既然要学,那么就把大明天子拉进来,你若说大明天子擅闯军营也要军法从事,那才算你厉害。
徐谦却是像傻子一眼看他,笑吟吟地道:“若是天子擅闯,倒也无妨。”
毛纪顿时咬牙切齿,你这个没骨气的东西,你这个没风骨的家伙,你方才不是很牛吗?不是老夫也一并收拾了吗,老夫还以为你很有骨气,很有风骨,原来是个软骨头,是个欺软怕硬的鼻涕虫。
毛纪鄙视啊,发自肺腑的鄙视徐谦,这家伙若是再硬气一点,把天子扯进来,那岂不是正好,谁知这家伙不上当,没有节艹,耍滑头,不要脸。
徐谦笑呵呵地解释道:“这皇家学堂出自亲军,亲军即天子亲师,乃是皇家家将,皇家学堂冠名皇家二字,意即天子学堂,学堂中的师生尽皆是天子门生,大人,大明朝以礼法治天下,这礼法最讲究的就是个孝字,天地君亲师,师者如父,大人的爹若是闯入大人的卧室,大人也要用军法来处置令尊吗?道理也是一样,皇家学堂的校尉,个个都是天子门生,门生们看见自己的恩师,就如看自己的父亲一样,天子若是贸然擅闯学堂,又有什么妨碍?皇家学堂对内外实施的是军法没有错,可是对天子,行的却是师道,大人也是读圣贤书的人,莫非连师道都忘了?”
徐谦言罢,又摇头晃脑道:“古之学者必有师。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无惑?惑而不从师,其为惑也终不解矣。生乎吾前,其闻道也固先乎吾,吾从而师之;生乎吾后,其闻道也亦先乎吾,吾从而师之。吾师道也,夫庸知其年之先后生于吾乎?是故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圣人之道,重在师说,大人连这个都不懂,却来大放厥词,实在让下官遗憾,大人还是有空闲,多去读读书,若是连书中的道理都不知道,虽是位居高位,却难免贻笑大方。”
毛纪呆住了。
姓徐的,这是踩他踩上瘾了,居然还来了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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