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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民们四处劫掠,把个偌大的应州搞得遍地狼藉,富户乡绅们纷纷躲进城高墙厚的应州城,等待朝廷的救援。在官军的挤压下,农民军失去了活动空间,又极其愚蠢的试图攻击府城,妄想拿下城中的老爷们,要挟官军退兵,这便有了前面的一幕。马三一直被挟裹着在农民军中,他没有参加劫掠,没有瓜分资财,而是默默救治伤患,为泥土中垂死挣扎的同伴带去最后一点安慰。起初顺利时,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些首领身上,可是当情况一天天变糟,最后甚至被包围在逐鹿原上时,那些信誓旦旦要带大家夺取属于穷人的天下的家伙看起来面目那么可憎,相比之下,菩萨心肠的马三受到了更多的拥戴,人们都愿听他的,他们朴素的认为好心的马三不会骗自己。“不会害你们吗?”马三心中苦笑道,他便是几个月前秦雷让沈洛撒出去的钉子之一,沈家卫士的副统领,此次无间任务级别最高者。他还记得临行前秦雷对自己的亲自召见,那位小小年纪便显得沉稳坚毅的皇子殿下给他很深的印象,他清楚记得当时殿下说道:“马大哥,我们所有人是死是活便全交在你手上了。”深受信任的感觉令马三义无反顾去了边境,顺利混进流民队伍,在几个伙伴的帮衬下,很快树立了自己的威信,没费多少功夫便顺利把流民队伍引到应州——殿下回国必经之路。之后的事情有些失去控制,他们几个还是低估了这些难民所受的苦难,心中所积攒的怨气。原计划是尽力煽动难民,在殿下到来那一刻爆发,利用那股戾气重开一切阻拦殿下的阵势。未曾想到,马三几个刚起个头,便像捅了马蜂窝似的,一下弄得群情激奋,有不少心怀不轨之徒趁机跳出,接替了马三几个的宣传工作,之后的事情便一发不可收拾起来。马三亲眼所见一个个面黄肌瘦的难民咆哮着冲击一个个村落,一座座县城,把富户乡绅活活打死,家财劫掠一空,到后来与当地民众发生冲突后,更是不分青红皂白乱杀一气,奸淫掳掠无恶不作。他开始痛恨自己,亲手打开封印魔鬼的盒子。所以他退出了战斗,埋头做一些救死扶伤的工作,希望自己心能舒服些。然而,阴差阳错的,他的威望日隆,越来越多的人聚在自己身边,信赖自己、崇拜自己、依靠自己。这种信赖崇拜依靠却无时无刻不噬咬着他的灵魂。正当他觉得自己快撑不下去时,殿下的密信来了,一个脏乎乎的小子趁着人多挤到自己面前,把一个蜡丸塞到自己的袖口,若不是他朝自己呲牙一笑,我也发现不了他。不过那个小子是谁呢?有点像侯辛,可他没有这么利索的身手。马三,或者该叫马奎心道。看来卧底生涯会让人想得越来越多,说得越来越少。抑郁的无间行者马奎摇摇头,停下胡思乱想,回到自己的营帐,吩咐卫兵不得打扰,才捏开蜡丸,取出一张小纸片,深深看了一眼,便吞到肚子里。这样有人看到,也只会以为他在吃药。反了?反了?那封信上写着“千钧一发,盼兄速发”八个不负责任的字。马奎却明白了自己发动的时间,十一日丑时,也就是次日。当天夜里,马奎像往常一样巡视完营中伤患后,回到自己的帐篷,那里已经有十几个大小军官在等他。马奎吩咐左右严密把守营帐,才缓缓地走到正位上坐下,疲惫而憔悴。军官们有些面面相觑,一个靠的最近的起身试探地问道:“统领大人,召集咱们前来可是为了那事?”马奎抖擞精神重新站起来,方才的迷茫彷徨一扫而光。他视线扫过屋内众人,点点头沉声道:“不错,我已接到殿下密信,命令咱们明日丑时发动。”这屋中竟然全是沈洛府中忠诚的卫士。他们数月来隐姓埋名,出生入死,等的便是今天。尽管早已料到,还是不免有些激动。不少人站起来望着他们的首领。马奎望着身边一张张年轻的面孔,上面写满了激动、紧张乃至狂热。他轻叹口气,把视线移向帐顶,望着上面挂的那盏晦明晦暗的油灯,用一种自言自语的语气萧索道:“难道没有别的办法吗?这可是几万条人命啊!”军官们,或者说沈府卫士们都有些默然,事情变化太快,殿下在制定计划时没有想到齐国的暴乱会如此迅猛而暴烈,短短时间便聚集起十几万人。哪怕是现在,经历过几次惨败,又有些头目分道扬镳后,依然还有近四万人。按照原本的计划,他们将带领农民军抵挡住所有冲击营垒的敌人一天,直到殿下彻底逃过百胜军和各路神佛的追杀后,便算完成任务,之后会有兄弟接应他们脱离农民军撤退。这样一来,农民军的命运便注定了。这些不专业的间谍,没有经过相应的训练,完全凭着一腔热血盲打莽撞渗透进了农民军。凭热血办事的人往往会因热血坏事。几个月的起义军生涯,这些沈府精挑细选的机灵家伙果然赢得身边人的信赖和尊敬,那些起义军总是用崇拜的眼光看着他们,对他们言听计从,奉若神灵。‘信任’这种东西,只有极少数情况下不好,这次似乎便是。热血的卫士们没有学习如何隔绝感情,他们被‘信任’牵绊了。马奎见手下都陷入沉默,继续嘶哑道:“看来各位也有此顾虑,我有个想法想跟大家商量一下。”他顿了顿,接着道:“咱们的任务是掩护殿下回国,这是底线。但那日分别,殿下尝言,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给我临机决断权,所以我有权变更计划。”他的声音越来越坚决,表情也强硬起来。“我决定,今夜哗营,尔等各归其岗,斩杀主将,控制局势,不得有误。”马奎沉声道。有军官站出来抱拳问道:“统领可曾得到殿下或是老爷的首肯?”马奎冷冷盯着他道:“殿下授我临机专断权,够不够?”军官摇头道:“属下只想知道咱们的人知晓这个变化了没?并非质疑统领的权威。”马奎点点头,对屋中众人道:“既然如此,便各自回营准备,子时之前必须把队伍集合到中军帐前。”众军官唱喏而去,马奎对起先发问的军官道:“石威,你留一下。”那军官无奈止步,默然不语,直到众人走净,马奎才对他道:“委屈你在这待到天亮,没问题吧?”石威苦笑道:“统领,这样子会害了殿下的。”也不做反抗,任由卫士绑了。……当三百骑士冲到农民军寨门前,竟有些不知所措。大门洞开,宽阔的壕沟上也架起了板桥。秦雷凝神往营中望去,只见几匹骏马疾驰而出,当先一个赫然是沈府卫士副统领、此次无间行动领导人——马奎。却没有看见他嘱咐形影不离马奎左右的石威。齐军很快整齐队伍,骑兵已经开始冲锋,盏茶功夫便能杀到。秦雷压下心头狐疑,右手在背后做了个握拳的动作,骑士们便各自握紧腰间弩弓,随时准备攻击殿下所指。这批手弩是那次战后秦雷深感手下缺乏远程打击能力,让沈洛花重金收购的,乃是齐国羽林军制式的弩弓,尽管无法与秦雷身上的几具相比,却也聊胜于无。当然这只是秦雷的看法。眨眼间,马奎已经翻身下马跪倒在秦雷面前,急声道:“情况有变,请殿下先行进寨,稍后容禀。”秦雷看着跪伏在马下的马奎,强行压住心中不悦,心念电转,最后才点头道:“劳烦马大哥了。”三百余骑人不离马手不离弩,挟裹着往日同伴驶进大营。绞索扭动,板桥缓缓吊起。几千骑兵大骂着勒住马缰,等待辎重营前来架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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