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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说完,两人也走到船上了,秦雷没有再理他,独自进了船舱。六月的夜晚凉爽宜人,侍卫们也就卸了船舱两侧地隔板。让晚风能够毫无阻碍地吹到船舱里来。望着桌上侍卫们精心整治出的菜肴,秦雷却没什么胃口。被战场上地气味败坏了食欲是一方面,但更多的是因为石猛地一番话。提起的筷子在空中悬了半天,又轻轻搁下。秦雷轻叹一声,从桌上拎起小酒壶,起身走到船舷边坐下。秦雷一动不动的坐着,凝神倾听湖水轻轻拍打船舷的声音,不一会有些纷乱的情绪便重新稳定下来。这才举起酒壶。啜了一口。任夜风把发丝吹起,秦雷双手撑着船舷,感受着烈酒入喉的灼热感,定定地望着远方黑洞洞地湖面。他明白石猛的感受,石猛这些人的出身,说好听些。是门阀的家将,其实就是沈家的家奴。他们虽然比平头百姓地位要高些,但也有限。他们虽然识字,但没有从小接受过士族的教育,根本无法将百姓视为刍狗。所以他无法接受成千上万,其实是无辜百姓的弥勒教徒,横死在眼前的事实,尤其是他也是刽子手之一。所以石猛犹豫了、痛苦了、迷茫了、悲伤了。这些绝不应该在上位者身上出现地情绪,秦雷在石敢身上也见过。杀一人需要勇气,杀十人需要决心。杀百人需要戾气。而能杀千万人的人。若不是丧心病狂的屠夫,就是不把人当人的人。而这个时代。最不缺乏不把人当人的人。这些人就是士族门阀,他们将天下当成任意冲杀的棋盘,把百姓当成随意玩弄地刍狗。这是一场不是人的人玩的游戏,承受不了就请出局,现在看来石猛他们是没有资格玩下去的。若是硬要他们玩,他们内心痛苦不说,还有可能会成为秦雷的软肋,被敌人伺机攻击。还是让他们待在自己的身边,做些隐秘的事情吧!更高的庙堂之上,是没有他们位置的。想到这里,秦雷心中一阵烦躁,当初他可是希望带着这些人一起成长,一起南征北战,给他们无上荣耀的,毕竟这些人才是他最忠心、用着也最顺手地手下。仰头咕嘟咕嘟地大口灌了一阵烈酒,辛辣地感觉刺激的他一阵剧烈地咳嗽,好久才平复下来。甩手将酒壶远远的抛到水中,过了一会才听到啪的一声入水声。秦雷不怪石猛他们,甚至非常理解他们。他若不是二世为人,对这个时代总有一种不真切的疏离感,也不会将心境转变的如此之快。很难想像在原来的时代,他可以做到这一点。其实这次南下,他便已经有意识的与门阀世家接触,希望从中选出些可用之人,充实一下自己的阵容,只是这种事情不是拉壮丁,急也急不得。耳边传来脚步声,又有人小声说话,秦雷扭头望去,是张四狗上来了。秦雷点点头,侍卫便把他放了进来。秦雷起身回到桌边,招呼他坐下吃饭。张四狗哪见过这么多好吃的,又饿极了,直感觉满嘴的口水,客气几句,待秦雷叨了八个老豆待张四狗吃饱了,石猛进来撤掉桌上食物,换上两杯清茶。秦雷这才问道:“老张,说说你的理由吧?孤王好奇的紧。”然后对刚要退下的石猛道:“你也听听吧!”石猛点点头,坐在一边等待张四狗说话。张四狗抚摸着肚子道:“还没请王爷原谅小人来的路上失态呢。”秦雷笑道:“孤知道你老张是个有心事的啊!”张四狗挠挠头,叹气道:“俺知道那些船是元帅为南下报仇准备的,俺看见它们,就想起十七年前那些事。”说着,伸手在怀里套摸半天,掏出一个一寸见方的粗布袋。张四狗伸出粗糙的右手,解开小布袋。把里面的东西倒在右手中,摊开给秦雷看。借着昏黄的灯光,秦雷看到在他的手掌中,有八颗黑糊糊的豆子,看样子年代非常了久远。张四狗面色怪异地望着这八颗豆子,久久说不出话来。秦雷也不催促,静静地喝着茶水,等待他神游归来。过了一会,张四狗才嘶声道:“王爷,愿意听俺讲讲这几个豆子的故事吗?”秦雷微笑道:“洗耳恭听。”张四狗这才打开回忆的闸门,将那些不愿再想起,却有多少次午夜梦回的往事诉说给秦雷听……当年水城大战爆发时,张四狗已经当兵六年了。而那时他的职位就是队率。石猛心道,十七年地队率啊!顿时以一种欣赏文物的眼神看着他。好在石猛坐在灯下,黑。没人看得清。而且张四狗已经沉浸在回忆中,双眼明显望向了过去而不是现在。那场战役有多么惨烈呢?张四狗无法用语言描述,他只知道九个月下来,他所在的前锋营的五千弟兄。全须全尾的,就剩七个了。这七个人编成了一队。队率就是张四狗。城破前,上一任的伯赏元帅,让手下一百个营,每营出一个人转移,也算为每个营保留一点血脉,伯赏别离就是算做了中军卫戍营的名额。而中军前锋营地那一个名额,就要从张四狗他们七个人中产生了。九个月的尸山血海、炼狱煎熬。早把人身上所有地忠诚、荣誉、傲气、信念,甚至是廉耻统统消磨掉了。每个人都想逃离这人间地狱,大家都清楚,留下来的,就是要为这座城殉葬的了。所以七个人决定抓阄,张四狗从身上掏出一把豆子,这是他们队全部的口粮了,由他这个队率保管着。这些豆子一般大小。但有黑有绿,张四狗从中挑出六颗黑的一颗绿的,把其余的小心地装起来,摊开给围成一圈地袍泽检查,待每个人都看完一遍,他便沉声道:“生死有命、去留在天。得黑者留、得绿者去,倘有反悔,不得超生!”其余六个人便跟着低声喝道:“倘有反悔,不得超生!”张四狗把七粒豆子悉数装到一个空罐子里,又使劲晃晃了,便让其余六个人每人摸一个。每个人摸起来后,都紧紧的攥在手里,仿佛要把豆子捏扁了一样。待所有人摸完,张四狗也摸了一个。七个人把攥着的拳头凑在一起,在张四狗的号令下。同时张开手掌。唯一一粒绿色的豆子出现在张四狗的手中,其余六人手中皆是黑色的豆子。……秦雷和石猛望了望张四狗仍捧在手中的豆子。心里已经猜到事情地究竟,但还是重新数了一遍: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又数一遍,还是八个。秦雷沉声道:“你出千了。”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石猛更是一脸愤慨。张四狗伸出另一只手,从中取出一粒颜色稍浅些地放在袖子里,然后望着桌上剩下的七颗黑豆,涩声道:“这就是当时罐子中的七颗豆子。”秦雷轻声道:“你在放的过程中,将唯一一粒绿豆藏进了袖子,其实只放进六颗黑豆。而那罐子中,本来就有一粒黑豆,对不对?”张四狗点点头,惨然道:“小人在拿坛子的过程中,就用一滴修理羽箭地生漆,把一个黑豆黏在坛子口。所以晃起来没声音,他们都以为是空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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