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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深看文彦博一眼,乐布衣将半边墨玉牡丹搁在他手中,轻声道:“到那边也有个信物,说不定凭这个就能找着她呢。”文彦博紧紧攥着那半边牡丹,微笑道:“她那么好地人,一准早就投生到哪家安康人家了。我却必坠阿鼻地狱,碰不上的。”“那就当个想念吧!下油锅时也好捱些。”一个宰相的末路从南城俞钱家出来,秦雷便在卫士的簇拥下到了东城。三公街上,一队队全副武装的黑甲骑兵,明火执仗,将偌大个丞相包围的水泄不通。从昨日午夜起,整个三公街、以及相府另三面的街道全部戒严,不论官民文武、尊卑贵贱,一律不得通行。有大胆蛮横的意图闯关,皆被毫不犹豫的乱箭射杀。人们这才知道,五殿下是要下狠手了。临街的居民们一整天都关门闭户,却又时不时从门缝中向外窥视。虽然心中有些害怕,但五殿下爱民如子的名声,总让中都城的民众们觉得……应该只是大人物间的争斗,不至祸及于我们身上吧!令他们有些失望的是,整整一天也没有看到什么热闹,直到三声更鼓响起,大街上还是一片安静。大伙只好洗洗上床,谁知刚刚钻进被窝,便听到街口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一听到动静,等了一天的百姓们,又蹭的钻出被窝,光脚跑到院门口,熟练地扒着门缝向外望去……但见一队通体乌黑的骑士,踏着月色而来。惊鸿一瞥间,很多人看到了队伍中面色冷峻的五殿下。虽然很少有人见过他,但人们却能肯定,那就是五殿下。因为他是如此的不同……尽管一样的装束,可那种睥睨天下的威仪,是别人装不出来的。在黑衣卫地簇拥下,秦雷策马到了相府门前。黑甲骑兵呼啦一身撤到左右。为王爷和他的贴身卫士,闪出一条通向文府的道路。秦雷的左手还带着那只黑色的手套,药膏的麻痹效果已经过去,一阵阵钻心的痛楚从手背袭来,让他地脸色更加阴沉:“叫门。”石敢赶紧挥挥手,便有黑衣卫翻身下马,大力拍着相府大门:“开门开门!”门里传来一阵嘈杂。但不久便归于平静,始终无人前来答话。更别说是开门了。“撞开……”石敢看王爷一眼,见他一脸的不耐烦,赶紧沉声命令道。不一会儿,一根粗大地攻城锤便被推了过来,十来个强壮的木撞兵呼喝着号子,仅仅两下,便将朱漆金钉、高大坚固的相府大门整扇撞了下来。只听‘轰隆’一声。还将几个躲避不及的护院压在了下面。见大门洞开,黑甲骑兵们潮水般的涌进去,一边挥舞着手中的马刀、一边高喝道:“投降不杀!反抗必死!”院子里的文府护卫被围了一整天,本来以为必遭屠戮,便抄起刀枪要拼个鱼死网破。此时听到这‘投降不杀’地口号,那股子垂死挣扎的劲头顿时消弭无形。很多人直接丢下手中刀枪,抱头跪在地上祈求活命。这种软弱的传染速度要快于任何一种疾病,不一会儿。几百护院便悉数缴了械,在骑兵的监视下到长街上列队。秦雷在门房里冷眼看着瑟缩而出的文府护院,将手中马鞭捏得变了形。石敢见他这样,知道王爷是在强抑着杀意,不由轻声问道:“王爷,若是实在不痛快的话。就把他们都斩了吧!反正咱们是报仇,想必没人说什么。”秦雷轻笑一声道:“古人云:‘要像鸟儿爱惜羽毛一样,爱惜自己的名声,这样的人才能成功。’”石敢心道:‘这古人说话可够通俗地。’却也明白王爷不愿给中都民众留下个‘残忍嗜杀’的坏印象。兵士们严格的遵守着事先宣布的纪律,有条不紊的搜索着每一间房屋,将仆役丫鬟、文家老小,统统撵到院子里站定。这其中有文家泼妇无赖撒泼打滚、均被黑衣卫毫不手软的射杀在当场。他们只接到‘投降者活、抵抗者死’地命令,任何过激行为都会被理解成‘抵抗’,受到极端严厉的惩罚。血淋淋的场面让文家上下寒了胆,都老老实实的在前院集合。再没一个敢轻举妄动的了。有军官捧着一本名册。站在众人面前大声道:“凡点到名字者,出列应到。其余人不得喧哗。”便开始把文氏一族按照辈分,开始点名。看手下控制住局势,秦雷便带着石敢,径直向后花园行去。就在不久以前,他曾经光顾过这里,是以还算得上轻车熟路。在假山与跨院中穿行一刻钟,便到了相府最中心处的院子内。还没有仔细打量一国宰相的住处,就见一道白影从后院射出,兔起鹘落间,便已经消失在如水的夜色中了。黑衣卫们顿时如临大敌,将王爷紧紧包围在中间,唯恐昨日的悲剧重演。秦雷却不担心,把视线从白影消失的地方收回,轻声道:“你看那是谁?”“像是…乐先生……”石敢不待确定道。秦雷嘿嘿一笑:“一般来说,穿白衣夜行地人,除了傻子,就是乐布衣这个疯子。”石敢苦笑一下,没有作声,摆手让黑衣卫查看四周。不一会儿,便有卫士回报,除了文彦博之外一切正常。石敢瞪眼道:“难道文彦博不正常?”报信地黑衣卫指了指后院,赔笑道:“您可以去看看,绝称不上正常。”秦雷闻言轻声道:“看看去。”紧了紧身上的大氅,当先往后院走去,石敢赶紧带人跟上。还没走到月门洞,便听着院中有呜咽低沉的乐器声传来,曲声如泣似诉、哀怨凄楚。在永福和诗韵的熏陶下,秦雷也是个懂音乐的人了。他驻足听着这曲子,一时有如看到一位被迫和亲地美丽公主。临流梳妆、顾影自怜,不由泛起淡淡乡愁;一时又似乎看到一位深宫重院中不幸的后妃,失去了爱情和自由,只能坐看宫花零落、随水流逝的景象,便像看着自己青春空逝般的痛苦与悲哀。这曲子充满了凄凉悲愁的气氛。便如暮春柳色掩映画楼,让人不由泛起春愁锁闭、美人迟暮之感。秦雷终于忍不住迈步穿过月门洞,只见后院苍松下。一个浑身泥土、白发散乱的老者,正倚着座孤零零的坟头吹埙。那曲子便是由老者手中鹅蛋般大小地陶埙吹出。秦雷一伙人走进来。老者也不抬头,兀自呜呜咽咽地吹着手中地埙。借着月光,秦雷上下打量老者一番,忍不住咋舌笑道:“月亮底下倚个坟头吹箫,丞相大人真是好兴致啊!”这衣衫不整、脏了吧唧的老头正是文彦博,他本来穿的挺起整的,还特意洗了个澡。可谁成想鬼谷子突然插队进来。把他蹂躏成现在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样子,再想洗澡换衣裳却已经来不及了。老头索性放开了,捋了捋沾着泥巴的花白胡子,将那陶埙搁下,斜眼看了秦雷一下,冷笑一声道:“秦雨田,看到老夫这样,你是不是很得意啊?”秦雷耸耸肩膀。清淡道:“感觉有些悲哀,所谓虎死雄风在,堂堂一国宰相不该如此……龌龊。”文彦博闻言哈哈笑道:“秦小五,你莫要小人得意,有道是‘常将冷眼观螃蟹、看你横行到几时。’岂不知今天的老夫,就是明天地你!”秦雷无所谓地撇嘴笑道:“是吗?可惜你这一双圆溜溜的冷眼。很快就要变成死眼。无论孤王下场如何,你都看不见了。”文彦博一时语塞,从怀里摸出个银酒壶,喝一口咂咂嘴道:“不错,无论如何,老夫都要早死在你前头了。你的下场如何,干我鸟事?”秦雷颔首笑道:“相爷好悟性……”文彦博突然抬头,定定盯着秦雷道:“但有件事情我还要说。你知道吗,其实我们很像。”秦雷微微皱眉道:“与你相提并论,是对我的侮辱。当然。从你口中说出是个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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