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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桓着装华丽齐整,一看便知是豪族子弟。倘若是寻常人家,为了不惹出灾祸,那么被他们践踏几寸稻田,抢走一些什物也不会计较。但无论是西汉还是东汉,风气都是粗犷奋进的,敢做敢为的豪侠到处都是。
王易觉得这汉子不会善罢甘休,他甚至觉得这汉子会立即冲上去,一拳打在张桓的脸上。
那汉子似是迈过了千百般险阻,向张桓迈出了沉重的一步,就在他徐徐攥紧拳头,发出吱吱的声响时,邻席一个装扮十分规矩的年轻人突然站了起来,先是向张桓行了一礼,然后道:“这位兄台何故出此恶言!纵使耍酒疯闹事,也须知国有国法的道理。”
张桓眯着眼睨视着他,冷笑道:“就凭你这个廓脸的小厮,也敢拿我治罪?”话一说完,几个奴才就哈哈地大笑起来,口中极尽ling辱之言。
那年轻人脸廓较方,看起来仪表堂堂,不想也受到了张桓的戏弄。他脸色大变,却还是极力克制自己,说道:“我是到由拳做事的邻州职吏,虽不能立给你这厮判罪,可我只要到门楼里呼喝一声,立即就会有几个兵子过来抓你!”
张桓起身破口大骂:“我们吴郡的事,也要你个外人管!给我打!”
“冒犯官吏,已经重重违反了律法,我看你们谁敢!”那年轻人厉声喝道。
张桓一拳扪向那年轻人胸膛,却被他闪躲开了。张桓挥着拳追着年轻人,双目红得像条狼犬,嘴里依旧不休:“打得就是你!”
接连几拳,都被那年轻人躲开了。其实汉朝的官吏都有一定超乎常人的素质,他们不仅要被训练文书工作,按周期还要习练拳脚弓马。三国时不少豪杰少时都是郡吏县吏出身,他们的成功与做小吏时受到的系统训练还是有一定关系的。
那年轻人一手揪住张桓,张桓借着酒劲挣脱了几下竟也没能挣开。年轻人猛地把张桓扔进酒店大堂附近的一处偏房,侧身几脚把张桓那些个醉醺醺的奴才踢倒。他一系列动作干净利落至极,显然有一定的勇力。
“今天我李严就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败家的孙子!”李严提起张桓,一拳扪在张桓脸上,给他揍进了偏房里的柴草堆。
张桓和李严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但两人厮打的声音还是从那偏房里传出来。驻足的路人们也不敢接近去看,只是议论了几番后,就叹着气走开了。
卖酒的汉子似乎也恢复了理智,他急忙走进那偏房,对李严说:“算了兄弟,万一给打废了,麻烦可就大了!”
王易却是在听到“李严”二字时就已经猛地站了起来,他急匆匆穿过奔涌的人流,望偏房而来,适巧听见了这话。
李严看了看卖酒的汉子,点点头应道:“唔,你做的也是小本生意,日后还要做买卖的,不好结交像他这样的仇怨。”说完这话,他就转过头对鼻青脸肿躺倒在柴草堆里呻吟的张桓喝道:“我是南阳的职吏李严,字正方,今天这事是你亏理在先,日后你要寻仇,尽管冲我来!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先送你去由拳的牢槛里住上几日。”
王易一听果然是南阳的李严李正方,立即激动得跟什么似的。他按捺住心中燃烧的炽火,拱手道:“这位少卿不但勇武过人,更是颇有义气,在下十分佩服!”
李严见王易虽然商贾打扮,可却身材雄壮,气度不凡,心知他必是伪装了自己。李严皱眉道:“大丈夫行事于世,身具五德光明磊落,兄台抬举我,我是不敢领受的。可兄台自己为何隐蔽装束呢?”
“这……”王易料想不到李严竟然这么直言不讳。他突然觉得李严固然后来成了独镇一方的统帅,处理公务就像流水那样顺畅,果断地决定取舍,没有滞留,可却与蜀相诸葛亮有着几近不可调和的矛盾,这恐怕与他鲠直的性格不无关系。
就在王易思索间,那张桓猛地摸出一柄匕首,挺起身来向李严刺去。李严眼疾手快,一手已然隔挡在张桓抓着匕首的那只手上,可这时王易突然一伸手,还猛道:“少卿小心!”王易素来力大,这一伸手正好搭在了李严的手上,连带着将张桓的手压得弯曲了。那匕首就出乎意料地诡异地直直插在了张桓的左胸膛。
张桓不可置信地垂下头,看着伤口渐渐渗出鲜血,接着他浑身都像痉挛一样颤抖起来。
张桓的几个家丁冲进来,待看到自家主公面目狰狞地躺倒在柴草堆上,胸前插着一柄闪亮的匕首时,纷纷怪叫起来,拔出随身携带的短刀,要砍死王易几人。
那卖酒的年轻人这时候出人意料地果决,他对王易和李严朗声说道:“此事因我董袭而起,万万不能连累了两位壮士。事已至此,只有用下策应对了。”说时迟,那时快,这卖酒的年轻人也从身上摸出一把匕首,他向前连跨数步,迎面对上那些个家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们一一刺倒。
王易听到他自称“董袭”,心里又是一惊。他十分想把对方身世问个清楚,以便知道是不是历史上那个东吴名将董袭,可如今的形势却不允许。这董袭一路杀出,闹得一阵鬼哭狼嚎。张桓的那些家将中了匕首,身上几个血洞嗤嗤地朝外冒血,摇摇晃晃地逃出来,却还是被董袭追到,最后被董袭一刀猛地扎在脖颈上。
董袭连那些睡倒在几案边的张桓家丁也不放过,冲过去俯下身来,一刀刀扎在他们胸膛上。
王易和李严追出去时,董袭已经浑身浴血来到了街上,周围的路人都骇得远远闪开。
董袭挥刀逼喝一个迎面而来的商贾,夺了他的坐骑,吆喝一声朝市外奔去。那市的门口两侧有角楼矗立,自然也有许多士兵守卫。只是由拳县城的市场承平已久,有些事也不过是寻衅斗殴罢了,哪里会有今天这样的血案。那些守门的士兵心觉事态不对,操着长戟聚起来。他们看见一个戴着斗笠的壮汉策马朝这奔来,竟来不及作出什么反应,最后是狼狈地躲闪开了,还有两个兵丁被马撞倒在一旁。
王易看那董袭策马驰骋而去,不禁热血沸腾。他见徐盛和乐进等人跳上了大车,神色肃然地等待他下达命令,便知必须接下来就由不得他半分犹豫了,因为街道上的路人们都看见他们也从那偏房走出来,并且身上有溅到的一条条鲜血。
王易一把抓住李严的手,森然道:“此事我等难逃干系,现在只有夺路而逃了。”
李严长叹一口气,惨笑道:“事已至此,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王易一下跳上大车,又拉上了李严。他拿起车上一面斗笠罩在自己头上,大喝一声:“听得道一声去也啰!”徐盛乐进领着五十个扮成商贾的工匠也怪叫着,朝县城外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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