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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易推门而入,周仓则在两人进来后重又将门关上。
青石道是新砌的,径直通向正堂。却见四面窗牖漏空的正室中央,一个鹤发童颜的道者团坐着,正闭目养神。
那道者身材阔大,肩膀极宽,在他身后两翼服侍的道侍看起来也有二十多岁,可与老道士一比,就像顽童一样。
王易见四下无人,唯鸟语花香,青石道旁绿竹蓊郁,分外分情致,倒也暗叹这老儿择物之妙。
王易拊手而问:“神仙就是姓于,讳吉的么?”
老道士徐徐睁开洞亮的双目,面露浅笑:“人处于世,又何必总将姓名俗物披挂?后生仪度非凡,但在这竹园之中也无须过于牵挂于此。”
道士的目光如清冽的甘泉,如透露的晨曦,王易在对上它后就猛然怔住了,内心也无比地安详起来。
远观便灿然若神,不知近观又有何神机?王易被这老儿的修为大吃一惊,收敛了先前放纵嬉闹的神态。他侧身一瞅,见周仓神色泰然、沉静无事,不由为这位身材铁铸的汉子暗暗称赞。
或许只有过于关注某样东西的人,才会被这样东西所伤,即使它甚至只是一片浮萍。
王易屏气宁神,尽量使浑身的肌肉都能得到舒展。他大步径直走向于吉,撩开垂下的帘布,然后与那于吉面对面地坐了下来。
与仙风道骨的于吉团坐不同,王易乃是正坐——这个时代儒家学者所要求的标准坐姿。当然,王易的双臂的关节向外倾斜,这样他随时都能变化为跽坐的姿势,以便向前刺击,防备不测。
于吉凝视着王易,他笑道:
“后生意志坚韧,目光灼热呀。”
王易顿然只觉自己的邪念都无所遁形了。实话说,碰上这类对世事觉察臻于化境的神仙级别的人物,王易还是稚嫩了许多。有些人往往一语中的,就像晨门吏一句“是知其不可而为之者与”,寥寥数字就道尽了孔子的人格品质一样。
周仓是老实人,倒觉察不出什么特别细微的变化。不过他能感觉得到王易的身体周围的气体似乎在在迅速升温。
王易经历了刀山火海,又本是穿越者,倒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了。他正欲以一笑来掩蔽前番的局促,扭转话语上的颓势,却不料于吉又说道:
“后生智慧灵达,然而周身怨念过重,今日既寻得到此,何不留住几日,一扫晦气?”
王易眉头一挑,道:“不知老神仙何以知之?”
于吉不料王易如此追问,但只是道:“后生目光滞重阴冷,双臂外倾,随时都能拔刀相向,怨念难道不是过重了么?”
王易作出原来如此的样子,呵呵笑起来:“看来神仙之名为俗人妄言啊!先生之能,恐怕不过与昔日郑国神巫季咸雷同啊。”
“哦?”于吉显然有些吃惊。而他后面随侍的道者双目睁大,显然是嗔怒了。
王易所说的这个郑国的神巫季咸能够预测人的生死存亡和福祸寿夭,所预言的时间,哪年哪月哪日,都能如期发生,准确如神——当然,这只是传说而已。
著名的道家先贤列子本来是和壶子学习的,他见识到这个季咸后,就跑回来对他师父壶子说:“当初我还认为先生的道术最高明,想不到还有更高深的。”
壶子于是就叫列子把季咸叫过来,让季咸给自己面相。
第一天季咸随同列子过来,看了看壶子,对列子说:“你的老师马上就要死了。”列子信以为真,哭得死去活来。
第二天季咸又来了,吃惊地说:“你的老师幸亏遇到了我,病就要痊愈了。”列子长舒一口气。
后来季咸又来了几次,每次都能得出不同的结论,最后居然逃走了。壶子于是就告诉百思不得其解的列子,是他展示了自己不同的境界,与季咸随顺应变。而季咸分不清彼此,犹如草随风披靡,水随波逐流,而最后一次他展现出最高的境界,季咸根本看不出什么所以然,只能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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