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惨叫声、痛呼声接连响起,石木碎屑纷飞,鲜血蛇一样在泥土上流淌著。终於,有几辆轒轀车抵挡住滚石檑木的攻击,紧紧贴住城墙,车内的宋军推开正面的护板,挥舞著鹤嘴锄开始凿击。
江州城墙只在顶部的城堞用了水泥,底部仍是内部夯土,外部砌砖的传统建造方法。一名宋军大汉用锄尖对著砖缝猛凿,三面都已经活动之後,他把锄尖勾进砖缝,用力一掏,将一块城砖整个掏了出来,在城墙表面留下一个缺口。他丢下锄头,大口大口地喘著气,後面的同伴立刻挤过来,拿起他的鹤嘴锄,快速挖掘周围的砖块,将缺口扩大。
头顶传来一个尖锐的呼啸声,接著轰然一声巨响,连巨石也未能撼动的车体猛然碎裂,那大汉背後一名同伴来不及呼叫,就被一个巨大的物体碾碎,鲜血溅满车厢。
城头「辄辄」声响,一个沾满血肉木屑的石球正向上升去,那只石球足有半人大小,上面镶满尺许长的利刺,石球顶端的铁链长达四丈,一直延伸到悬楼下方的洞口内。
十几座悬楼轮番挥出巨型石球,将附近的轒轀车逐一砸毁。几名幸存的宋军试图攻击悬楼,却被洞口内飞出和箭矢she杀。
与此同时,攻城的云梯也开至城下。几名壮汉抢步上前,抡锤钉下木楔,固定梯厢。接著折叠的梯身一节节升起,十余名宋军身披坚甲,蜷著身体伏在云梯顶端,逐渐逼近城头。就在这时,两侧相隔六十步的悬楼同时飞出箭矢,即使在夜间也准确地击中目标,将云梯上无法行动的宋军逐一she杀。
宋军冒著雨点般的飞石利矢一波一波涌向江州城墙,云梯一架接一架升起,用数量消耗守城方的攻势。巨大的巢车在距离城墙不到五十步的位置停下,藏在革厢内的she手举起神臂弓,试图压制悬楼的敌寇,却发现敌寇用石料把正面的she孔堵上,从两侧贴著城墙的方向攻击攀城的宋军。
随著宋军逼近城墙,後方掩护的神臂弓停止she击,被调到一营增援的杜元胜一声令下,来自晴州的雇佣兵和民夫一起举起架在城头的抓枪,牢牢抵住一架刚搭上城墙的云梯。接著一名星月湖军士挺身而起,大斧呼啸而出,没有理会梯上的宋军,而是将云梯顶端数根横木劈开,几名宋军立足不稳,从云梯上跌下,顶端被劈开的云梯也随即报废。
一名营指挥使拔刀喝道:「为刘将军报仇!捧ri军兄弟们!此战有死无退!杀!」
「杀!杀!」
远处另一名指挥官大喝道:「登城灭贼!在此一战!杀!」
「杀!杀!杀!」
更远的地方,戴著重盔的宋军指挥官不断下令,宋军的狂吼连成一片,云梯接连升起。星月湖大营已经先後与三支宋军交过手,石元孙的捧ri军右厢却是生力军。在城下困坐月余,看著同袍连番失利,这些宋军已经憋了一肚子的气。
攻城战在两翼同时爆发,残存的轒轀车仍在凿挖城墙,如林的云梯一架接一架升起,宋军犹如无数蚂蚁,奋勇朝城上攀援。守城的星月湖军士、来自各团的雇佣兵也不甘示弱,双方在城头展开殊死搏杀。
一座顶部作成厢型的云梯朝城墙上方升去,厚厚的车厢抵御住两侧悬楼的弓矢,厢内的宋军分成两排,前面一排用重盾防护,後面的军士则举起一杆两丈多长的拐突枪,合力攻击城头的对手。守城一方的星月湖军士当先冲向宋军,雇佣兵和民夫也随之迎上去。
程宗扬热血沸腾,悬在腰侧的双刀似乎在鞘中鸣叫,可自己身边几十步范围内,没有一名宋军。一般攻城战,争夺的焦点无疑是城门附近。相对於城墙,城门的结构更加薄弱,而且也有门洞和死角躲避城上的攻击。但宋军争先恐後的攀援城墙,却远远避开城门和城前六座堡垒的范围。
程宗扬正疑惑间,夜空中忽然传来巨大的轰鸣声。数十团火球从宋军阵地後方飞出,在天际划过一道跨越近四百步的弧线,飞向江州的城楼。
「投石机!」
程宗扬心里一沉,刚才看到那些轒轀车、云梯和巢车他就有所怀疑,攻城器械大都是一次xing用品,要不被敌人砸毁烧坏,要不就是攻下城池之後自己扔掉,基本上只要结实、能动就是好的。可这批木制的器械却jing致得多,结构严密,制作jing良,单是那些木轮就不是普通军士能够作出来。
从时间推算,秦会之提到的工匠营根本不可能从筠州赶到金明寨,并且有时间作出如此多的攻城器械和投石机。那么只有一个解释:夏用和徵调的工匠并非仅仅筠州看到的那一支——宋军正从各地调集人员,铁了心要打下江州!
投石机第一轮投掷只是校正落点,一半的火球没有飞至城墙,就轰然坠落,还有一些则从城墙上越过,飞入城内。城中的街头早已摆好盛满水的大缸,民夫们提桶执盆,不等火势蔓延,就将那些扎满易燃物的火球扑灭。
只有一只火球准确地飞向城楼,耀目的火焰彷佛撕裂长空,在夜空中留下一道火红的伤痕。
对付这种充满毁灭xing的武器,只有一个字:躲。至於砸坏什么东西,全看老天爷的心情。但有人不是这样想的。正当旁边吴战威、敖润脸上变se,程宗扬准备闪避的时候,孟非卿手臂一伸,拿住城头的抓枪。
抓枪是守城专用的枪械,仅枪锋就有两尺长,锋刃两侧装有锋利的倒钩,枪柄更是长达两丈五尺,这种武器由於过於沉重,一般都是架在城堞处,靠几人合力来攻击攀城而上的敌军。孟非卿却一把举起抓枪,凌空刺中火球。轰然一声巨响,飞溅的火焰迸出丈许方圆,裹在燃烧物中间的巨石被贯满真气的枪锋击碎,只差了尺许没有飞上城头,贴著城墙坠落下去。
城上欢声雷动,飞溅的火焰中,孟非卿持枪而立,犹如战神。
吴战威呼了口气,然後挑起拇指,「好汉子!我吴大刀服了!」
程宗扬小声道:「我早就服了。咱们孟老大活活的天下第一猛。这么猛的男人,娶个女人我都觉得亏得慌……」
孟非卿瞪了他一眼,然後扭头望著城下,长声道:「夏用和!你麾下雄兵十万,可有人敢与我孟非卿一战!」惊雷般的吼声远远传开,城下数万军士动作都为之一滞。
孟非卿一枪击碎投石机抛来的火球,这时又公然索战,声震四野,守城方气势大振,攻城的宋军阵列却传出一阵波动,不少人都抬头朝城上望去,想亲眼看看这个星月湖八骏之首的铁骊孟非卿长得什么模样。
距离江州两里之外的一处缓坡上,聚集著数十名宋军将领。这个距离已经远得无法看清城上的战事,但还有些将领惴惴不安,因为这个距离仍在八牛弩的she程之内。江州究竟有没有八牛弩,谁也不敢断定,但没有人肯冒这个险。毕竟他们对八牛弩威力最为了解。铁骊孟非卿的名头不少人都听过,此时亲眼目睹了这名悍匪的骁勇身手,众将脸上都有些难看。
夏用和夜枭般的眼睛从众将身上一扫而过,然後摇了摇马鞭,「老了,叫不动了。擂鼓吧。」
主帅没有点将出阵,众人暗自松了口气。李宪在旁看得清楚,心下暗叹,若是任福麾下王硅等诸将还在,与贼寇还有一搏之力,可三川口、好水川、定川寨接连三败,良将尽殁,对贼寇的叫阵只能装聋作哑了。
身前的人影轻轻咳嗽一声,李宪连忙躬下腰,低声道:「秦帅有何吩咐?」
秦翰仍然锦衣华服,只是被孟非卿击碎的紫貂玉璫换了一副新的。他没有和众将一样乘马,而是用了一张交椅,斜著身靠在上面,脸se显得有些苍白,若不是知道他的底细,任谁都看不出这个并不起眼的太监,会是宋国战功最为绰著的猛将。
「不能折了士气。」秦翰随手指了一名亲兵,淡淡道:「不求必胜,打出威风。」
那名小校二话不说,然後翻身上马,朝江州城驰去。
夏用和捋了捋胡须,颔首道:「好一个少年俊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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