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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薇是侯府小姐,又生的美貌动人,按说进宫做个妃子才是最好的,才不辜负她的天生丽质。不过今上实在年纪太大,做他的妃子,万万不可。太子倒是年青俊美,可惜太子妃嫉妒不识大体,容不得人,章皇后挑选的两个东宫次妃人选,阿薇病了一场元气大伤,梅家那丫头更惨,她父亲为此送了命……况且,阿薇的封号是县主,属宗室女,当然不可能再嫁到皇家去。算了,宫里,不必想了。
宫里不行,太夫人降尊纡贵的把目光放在了各家勋戚、大臣身上。她觉得魏国公府和英国公府两家门第都还可以,子弟大多成器,纨绔的少,有出息的多,可以考虑一下;靖国公府根深叶茂的,也还过的去;外戚之中么,章皇后的娘家金乡伯府好像不大景气,倒是太子妃的娘家,兴旺的很。
裴家?太夫人想了想,依稀记得裴家还有未定亲的年轻人。“再看看吧,姐姐的孙子们,英国公府的孙子们,看看谁家孩子更顺眼。”太夫人踌躇满志的想道。
太夫人这会儿真是太得意了,也不想想,莫说一个县主,即便公主、郡主择婿,也不是一帆风顺,也不是满京城的青年才俊由着她们随意挑选的。
陈凌薇害羞跑了,邱氏不怎么兜揽,陈凌云在外饮酒未回,陈凌峰虽好,是个半大小子,说不得私房话。可怜太夫人正是无比得意的时候却找不到人畅所欲言,有许多美好想法却无人可以诉说,真是寂寞如雪。
太夫人孤独的回了房。
陈凌云直到深夜方回,酒气熏天。他在军中多年,生活习惯很粗糙,回来之后命小厮捧过醒酒汤,痛喝了两碗,便即脱衣上床倒下,进入梦乡。
因酒喝得实在不少,第二天早上睡醒之后他头还是疼的。“大少爷,大少爷。”小厮怯怯的、轻声的唤他,“太夫人要带二小姐到寺庙进香,要您一道去呢。”陈凌云很费力气的睁开眼睛,诧异,“昨天受了赏赐,今天当然是进宫谢恩,进的什么香?”小厮很听话,听他这么说,便殷勤的点点头,“小的知道了。”飞奔出去,跟太夫人差来的侍女一字不增一字不减的复述了一遍。
陈凌云呻,吟了一声,头更疼了。祖母您好歹是位侯府太夫人,怎地一点正事不做?机缘巧之下我才能立下这功劳,阿薇才有了这个身份,您怎么……不指着您帮忙,您能不给添乱么。
陈凌云憋着一肚子气起了床,冲了个凉水浴,又坐下来吃了一盘包子、一盘葱花卷、一盘馒头、一盘水点心、两大碗鸡汤面,心情才算略好了一点,可以出去面对太夫人、邱氏等人了。
“臣子受了赏赐,第二天是要进宫谢恩的。”陈凌云见过太夫人、邱氏,耐着性子讲给太夫人听,“我带阿薇一起过去,贵妃娘娘一定会见我俩,还有皇后娘娘,或许也能见到。”获救的是十三皇子,邱贵妃定是感激的;凌薇受封县主,章皇后应该会亲自接见她。
太夫人很是不悦,“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也没人提醒我。”说着话,用憎恶的眼神瞪了邱氏两眼。她心里是很恼火的,她是乐昏了头,可邱氏肯定是记得的,却偏偏一个字不提。
邱氏稳稳的端坐着,好像没听见太夫人的话一样,太夫人未免扫兴。
邱氏眼神中闪过丝讽诮。提醒?这种事还用得着提醒么。你也未必真是忘了,只是一心惦记着要给佛祖上香吧。邱氏其实很想讽刺太夫人几句,不过,看看陈凌云,她决定闭口不言。何必逞一时口舌之利,节外生枝?今天是好日子,亲友们很快便会上门,一团和气为好。
太夫人板着脸生气,陈凌云也不理会她,命令妹妹,“阿薇,按品大妆,跟哥哥出门。”陈凌薇乖巧的答应,“是,大哥。”她还没来得及谢谢哥哥呢,是哥哥立了功,她才有这份荣幸。
兄妹两个辞别太夫人、邱氏,出了门。陈凌云没有骑马,和妹妹一起坐上马车,陈凌薇知道哥哥是有话要交待她,忙堆上讨好的笑容,“哥哥,我是头回遇着这种事,心里乱乱的,祖母说要去上香,我稀里糊涂便想跟着去……”说到这儿,她调皮的吐吐舌头,扮可爱,想蒙混过关。
陈凌云小时候有爹娘疼爱纵容的时候,脾气很不好,任性暴燥,动不动就会拨出佩刀,劈头便砍。后来娘被迫出家,爹又没了,他依附叔叔陈庄度日,脾气便收敛了不少。叔叔待他当然也是很好的,可是,叔叔就是叔叔,不是爹。对着叔叔,他不敢像对着陈庸一样任性。
“阿薇,哥哥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我在西北过的是什么日子。”陈凌云慢慢说道:“叔叔是很勇敢的将军,每逢有战事,他总是身先士卒,一马当先。我很敬佩叔叔,想跟他学,想跟他一样成为领兵的大将,可是,我头一回跟着他上战场的时候,被吓住了,真的被吓住了。漫天的血雨,遍地尸骸,地下躺着缺胳膊短腿正在哀号的兵士,他们会拼命央求你,‘杀了我吧,求求你,杀了我吧’,因为,他们受伤太重,活着实在太痛苦了。”
陈凌薇吓的花容失色。
她自从大病过后,虽将养的差不多了,还是显着比从前瘦弱。陈凌云怜惜的看了她一眼,“阿薇,哥哥一直不忍心告诉你的,可是,若不告诉你,你便不知哥哥的心意,不知哥哥的艰难。”
陈凌云第一次上战场之后,连饭都吃不下去,一闭上眼睛就做恶梦。陈庄毫不怜悯的告诉他,“你想做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便硬着头皮往前冲;你若想偷懒,很容易,我这便送你回京城,你在嫡母眼皮底下苟且偷生,做个恭顺的庶子,让她赏你一口饭吃。凌云,你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陈凌薇含泪看着哥哥,眼神中满是痛苦。这两条路都很难,若换了是我,我哪条也不要。我不要拼命厮杀,也不要苟且偷生,我不要……
“我选了硬着头皮往前冲。”陈凌云笑了笑,“我不能做缩头乌龟,我宁可死,也不要在临江侯府苟延残喘。阿薇,哥哥在战场上好几回差点丧了命,回回硬挺下来了。我跟自己说,我不能死,我必须要活着,我还有个小妹妹呢,她已经没了爹娘,若再没了哥哥,只能任人宰割了。”
“哥----”陈凌薇哽咽着叫了一声,眼中饱含泪水。
她虽然是庶女,虽然没了爹,可是有太夫人跟邱氏拗着,又有陈庄、陈凌云不断从西北捎回来银票、财物,其实没吃过太多苦。她心安理得享受着叔叔和哥哥带给她的一切,从不知道他们究竟经历过什么。也从不知道,原来哥哥是这么的疼爱她------她知道哥哥对她好,却不知道哥哥对她好到了这个地步。
陈凌云皱眉,“哭什么哭?就要进宫,妆容花了,像什么样?”
“嗯,不哭了。”陈凌薇忙拿出帕子,小心的拭着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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